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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詩歌及賞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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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詩歌及賞析(精選2篇)

  舂歌「賞析」本詩形式靈活,語言質(zhì)樸,情感真摯。一個被侮辱與被傷害的弱女子形象呼之欲出,千百年來,打動了無數(shù)讀者的心,成為可以和《垓下》、《大風》媲美的千古絕唱。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?guī)淼墓糯姼栀p析,希望能幫助到大家!

古代詩歌及賞析篇1

  明月皎夜光,促織鳴東壁。

  玉衡指孟冬,眾星何歷歷。

  白露沾野草,時節(jié)忽復易。

  秋蟬鳴樹間,玄鳥逝安適。

  昔我同門友,高舉振六翮。

  不念攜手好,棄我如遺跡。

  南箕北有斗,牽牛不負軛。

  良無盤石固,虛名復何益?

  注釋

  「翻譯」

  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深秋的夜,東壁的蟋蟀在低吟著。

  此時夜空中玉衡、開陽、搖光 三星顯示時節(jié)已進入了初冬,那閃爍的星辰,把夜空輝映得一片璀璨!

  深秋的草葉上,已沾滿晶瑩的露珠,深秋已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。

  從那枝葉婆婆的樹影間,聽到了斷續(xù)的蟬鳴聲,往日的那些玄鳥都哪里去了?原來是此時已是秋雁南歸的時節(jié)。

  和我一起攜手同游的好友中,有些已先飛黃騰達了。

  可是他們不念同門攜手的情意,把我當作走路時的腳跡一樣,不屑一顧 !

  夜空中那叫作"箕星","斗星,"牽牛"的星辰,,它們既不能顛揚,斟酌和拉車,為什么還要取這樣的名稱? 真是虛有其名!

  想到當年友人說同門之誼“堅如磐石”,而今卻已蕩然無存,虛名又有何用呢?

  「注釋」

 ?、糯倏棧?蟋蟀。

 ?、朴窈猓褐副倍菲咝侵械牡谖逯疗咝?。北斗七星形似酌酒的斗:第一星至第四星成勺形,稱斗魁;第五星至第七星成一條直線,稱斗柄。由于地球繞日公轉(zhuǎn),從地面上看去,斗星每月變一方位。古人根據(jù)斗星所指方位的變換來辨別節(jié)令的推移。孟冬:冬季的第一個月。這句是說由玉衡所指的方位,知道節(jié)令已到孟冬(夏歷的七月)。

 ?、菤v歷:分明貌。一說,歷歷,行列貌。

 ?、纫祝鹤儞Q。

 ?、尚B:燕子。安適:往什么地方去?燕子是候鳥,春天北來,秋時南飛。這句是說天涼了,燕子又要飛往什么地方去了?

  ⑹同門友:同窗,同學。

 ?、唆?hé合):鳥的羽莖。據(jù)說善飛的鳥有六根健勁的羽莖。這句是以鳥的展翅高飛比喻同門友的飛黃騰達。

 ?、獭皸壩摇本涫钦f,就象行人遺棄腳印一樣拋棄了我。

 ?、湍匣盒敲?,形似簸箕。北斗:星名,形似斗(酌酒器)。

 ?、螤颗#褐笭颗P?。軛:車轅前橫木,牛拉車則負軛?!安回撥棥笔钦f不拉車。這二句是用南箕、北斗、牽牛等星宿的有虛名無實用,比喻朋友的有虛名無實用。

 ?、媳P石:同“磐石”,特大石。

  「賞析」

  此詩之開篇“明月皎夜光,促織鳴東壁”,讀者可以感覺到詩人此刻正浸染著一派月光。這是的皎潔的月色,蟋蟀的低吟,交織成一曲無比清切的夜之旋律。再看夜空,北斗橫轉(zhuǎn),那由“玉衡”(北斗第五星)、“開陽”、“搖光”三星組成的斗柄(杓),正指向天象十二方位中的“孟冬,閃爍的星辰,更如鑲嵌天幕的明珠,把夜空輝映得一片璀璨。一切似乎都很美好,包括那披著一身月光漫步的詩人。但是“此刻”究竟是什么時辰:“玉衡指孟冬”。據(jù)金克木先生解說,“孟冬”在這里指的不是初冬節(jié)令(因為下文明說還有“秋蟬”),而是指仲秋后半夜的某個時刻。仲秋的后半夜--如此深沉的夜半,詩人卻還在月下踽踽步,確實有些反常。倘若不是胸中有著纏繞不去的憂愁,攪得人心神不寧,誰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刻久久不眠。明白了這一層,人們便知道,詩人此刻的心境非但并不“美好”,簡直有些凄涼。由此體味上述四句,境界就立為改觀——不僅那皎潔的月色,似乎變得幽冷了幾分,就是那從“東璧”下傳來的蟋蟀之鳴,聽去也格外到哀切。從美好夜景中,抒寫客中獨步的憂傷,那“美好”也會變得“凄涼”的,這就是藝術上的反襯效果。

  詩人默默無語,只是在月光下徘徊。當他踏過草徑的時候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:“白露沾野草。朦朧的草葉上,竟已沾滿晶瑩的露珠,那是秋氣已深的征兆--詩人似平直到此刻才感覺到,深秋已在不知不覺中到來。時光之流駛有多疾速呵!而從那枝葉婆婆的樹影間,又有時斷時續(xù)的寒蟬之流鳴。怪不得往日的燕子(玄鳥)都不見了,原來已是秋雁南歸的時節(jié)?!扒锵s鳴樹間,玄鳥逝安適?”意謂:這些燕子又將飛往哪里去呢?這就是詩人在月下所發(fā)出的悵然問嘆。這問嘆似乎只對“玄鳥”而發(fā),實際上,它又是詩人那充滿失意的悵然自問。從下文可知,詩人之游宦京華已幾經(jīng)寒暑。而今草露蟬鳴、又經(jīng)一秋,它們在詩人心上所勾起的,該是流離客中的惆悵和凄愴。以上八句從描述秋夜之景入筆,抒寫詩人月下徘徊的哀傷之情。適應著秋夜的清寂和詩人悵惘、失意之感,筆觸運得輕輕的,色彩也一片滲白;沒有大的音響,只有蟋蟀、秋蟬交鳴中偶發(fā)的、詩人那悠悠的嘆息之聲。當詩人一觸及自身的傷痛時,情感便不兔憤憤起來。詩人久滯客中,在如此夜半焦灼難眠,那是因為他曾經(jīng)希望過、期待過,而今這希望和期待全破滅了?!拔粑彝T友,高舉振六翮”,在詩人求宦京華的蹉跎歲月中,和他攜手而游的同門好友,先就舉翅高飛、騰達青云了。這在當初,如一道燦爛的陽光,把詩人的前路照耀得五彩緩紛。他相信,“同門”好友將會從青云間垂下手來,提攜自己一把;總有一天,他將能與友人一起比翼齊飛、邀游碧空。但事實卻大大出乎詩人預料,昔日的同門之友,而今卻成了相見不相認的陌路之人。他竟然在平步青云之際,把自己當作走路時的腳跡一樣,留置身后而不屑一顧了?!安荒顢y手好,棄我如遺跡”,這毫不經(jīng)意中運用的妙喻,不僅入木三分地刻畫了同門好友“一闊臉就變”的卑劣之態(tài),同時又表露了詩人那不諳世態(tài)炎涼的驚訝、悲憤和不平。全詩的主旨至此方才揭開,那在月光下徘徊的詩人,原來就是這樣一位被同門好友所欺騙、所拋棄的落魄者。在他的背后,月光印出了靜靜的身影;而在頭頂上空,依然是明珠般閃爍的“歷歷”眾星。當詩人帶著被拋棄的余憤怒仰望星空時,偏偏又瞥見了那名為“箕星”、“斗星”和“牽?!钡男亲U纭缎⊙拧ご髺|》所說的:“維南有箕,不可以顛揚;維北有斗,不可以挹酒漿”、“皖彼牽牛,不以服箱(車)”。它們既不能顛揚、斟酌和拉車,還要取這樣的名稱,真是莫大的笑語。詩人頓時生出一股無名的怨氣,指點著這些徒有虛名的星座大聲責問起來:“南箕北有斗,牽牛不負扼!”突然指責起渺渺蒼穹中的星星,好像太奇怪了,其實一點也不奇怪。詩人心中實在有太多的苦悶,這苦悶無處發(fā)泄,不拿這些徒其虛名的星星是問,已經(jīng)無人客問。然而星星不語,只是狡黠地眨著眼,它們仿佛是在嘲笑:“你自己又怎么樣呢?不也擔著‘同門友’的虛名,終于被同門之友拋棄了嗎?”——“良無盤石固,虛名復何益!”想到當年友人怎樣信誓旦旦,聲稱著同門之誼的“堅如盤石”;而今“同門”虛名猶存,“盤石”友情不在。詩人終于仰天長嘆,以悲憤的感慨收束了全詩。這嘆息和感溉,包含了詩人那被炎涼世態(tài)所欺騙、所愚弄的無比傷痛和悲哀。

  抒寫這樣的傷痛和悲哀,本來只用數(shù)語即可說盡。此詩卻偏從秋夜之景寫起,初看似與詞旨全無關涉,其實均與后文的情感抒發(fā)脈絡相連:月光籠蓋悲情,為全詩敷上了凄清的底色;促織鳴于東壁,給幽寂增添了幾多哀音;“玉衡指孟”點明夜半不眠之時辰,“眾星何歷歷”暗伏箕、斗、牽牛之奇思;然后從草露、蟬鳴中,引出時光流駛之感,觸動同門相棄之痛;眼看到了憤極“直落”、難以控馭的地步,“妙在忽蒙上文‘眾星歷歷’,借箕、斗、牽牛有名無實,憑空作比,然后拍合,便頓覺波瀾跌宕”(張玉谷《古詩賞析》)。這就是《明月皎夜光》寫景抒憤上的妙處,那感嘆、憤激、傷痛和悲哀,始終交織在一片星光、月色、螺蜂、蟬鳴之中。

  古艷歌2

  煢煢白兔,東走西顧。

  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。

  「賞析」

  這篇最初見于《太平御覽》卷六百八十九,題為《古艷歌》,無作者名氏。明、清人選本往往作竇玄妻《古怨歌》。《藝文類聚》卷三十記竇玄妻事云:“后漢竇玄形貌絕異,天子以公主妻之。舊妻與玄書別曰:‘棄妻斥女敬白竇生:卑賤鄙陋,不如貴人。妾日已遠,彼日已親。何所告訴,仰呼蒼天。悲哉竇生!衣不厭新,人不厭故。悲不可忍,怨不自去。彼獨何人,而居是處?!辈⒉辉岬礁]玄妻作這首歌。今仍從《太平御覽》。這首詩是棄婦詩,上二句比喻自己被出而終戀故人,下二句是說服故人也應該念舊。

  樂府《古艷歌》:“煢煢(孤獨,無依靠)白兔,東走西顧。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?!边@首詩的前兩句即以動物起興,興中兼含比喻。寫棄婦被迫出走,猶如孤苦的白兔,往東去卻又往西顧,雖走而仍戀故人。后兩句是規(guī)勸故人應當念舊。

古代詩歌及賞析篇2

  去者日以疏,來者日以親。

  出郭門直視,但見丘與墳。

  古墓犁為田,松柏摧為薪。

  白楊多悲風,蕭蕭愁殺人。

  思還故里閭,欲歸道無因。

  譯文及注釋

  「翻譯」

  死去的人歲月長了,印象不免由模糊而轉(zhuǎn)為空虛,幻滅。

  新生下來的一輩,原來自己不熟悉他們,可經(jīng)過一次次接觸,就會印象加深而更加親切。

  走出郭門,看到遍野古墓,油然愴惻,萌起了生死存亡之痛。

  他們的墓被平成耕地了,墓邊的松柏也被摧毀而化為禾薪。

  白楊為勁風所吹,發(fā)出蕭蕭的嗚聲猶如悲鳴自我的哀痛,蕭蕭的哀鳴聲里,肅殺的秋意愁煞了人們的心里。

  人生如寄,歲月消逝得如此迅速,長期旅客的游子,怎不觸目驚心只有及早返回故鄉(xiāng),以期享受亂離中的骨肉團圓之樂。

  想要歸返故里,尋找過去的親情,就是這個原因了。

  「注釋」

  (去者日以疏二句)“去者”和“來者”,指客觀現(xiàn)象中的一切事物。“來”一作“生”?!吧摺保q言新生的事物,與“來”同意?!笆琛?,疏遠?!坝H”,親近?!叭找杂H”,猶言一天比一天迫近。“以”,古“以”“已”通用,意同。

  (郭門)城外曰郭,“郭門”就是外城的城門。

  (古墓犁為田二句)“犁”是農(nóng)具。這里作動詞用,就是耕的意思?!按荨闭垡病I暇涫钦f,古墓已平,被人犁成田地;下句是說,墓上的柏樹,被人斫斷,當做柴燒。

  (白楊)也是種在丘墓間的樹木。

  (思還故里閭二句)古代五家為鄰居,二十五家為里,后來泛指居所,凡是人戶聚居的地方通稱作“里”。“閭”是里門也?!肮世镩偂保q言故居?!斑€”,通“環(huán)”,環(huán)繞的意思。“因”,由也。

  「賞析」

  這是《古詩十九首》的第十四首。從題材范圍、藝術境界以至語言風格看來,有些近似第十三首《古詩十九首·驅(qū)車上東門》,是出于游子所作。由于路出城郊,看到墟墓,有感于世路艱難、人生如寄,在死生大限的問題上,憤激地抒發(fā)了世亂懷歸而不可得的愴痛之感。

  《古詩十九首》雖說不是出于一個作者之手,但這些詩篇卻都植根于東漢末年大動亂的歷史土壤,而具有共同的憂患意識。因為人生理想的幻滅而跌入頹廢感傷的深谷的作者們,為了排遣苦悶,需要諷刺和抨擊黑暗,這一個慘霧迷漫的外宇宙;而更重要的是,他們還需要對自己的內(nèi)宇宙進行反思:既然人生如寄,那么人生的價值觀該是如何?既然是榮枯變幻、世態(tài)無常、危機重重、禍福旦夕,那么人生的最后歸宿又將是如何?

  雖說《十九首》作者未必是富于思辨的哲學家,然而極盡人間的憂患,促使他們耽于沉思,而道家的遼闊想象空間和先秦以來“名理”觀念的長期孕育,多方引導他們考慮生死存亡問題,終于把對人生奧區(qū)的探索和對世路艱難的悲歌二者相拌和。這是《去者日以疏》一詩的思想特點,也是當時中下層知識分子精神狀態(tài)的寫照。

  當然,同是探索,同是悲歌,手法也還有不同。由于《十九首》作者的每一篇作品的思維定勢不同,因而表現(xiàn)這一種自我反思的核心觀念的建構也各有不同:有的是著意含情,有綿邈取勝;有的是一氣貫注,而不以曲折見長;有的運用一層深似一層的布局而環(huán)環(huán)套緊;有的是發(fā)為揮灑的筆勢,歷落顛倒,表面看來,好像各自游離,而卻又分明是在深層次中蘊藏著內(nèi)在脈絡。而《去者日以疏》這一首,就思維定勢說來,則更有其異守崛起之勢。請看,開頭的“去者日以疏,來者日以親”,起筆之人生高度概括,就已經(jīng)籠罩全詩,和另外十八首迥然不同。另外十八首,大都是用比興手法,由自然景物形象之表層的揭示,逐步轉(zhuǎn)為景物的社會內(nèi)涵的縱深掘發(fā)。這種審美心態(tài)與其藝術處理,蔚為中國詩歌的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,因而古人說,詩有了“興”,則“詩這神理全具”(李重華《貞一齋詩話》)。確有至理。但話又說回來了,詩的得力之處并不能局限于比興。哪怕開門見山,只要處理得好,也未嘗不可成為佳作。開門見山,可以用敘事手法,如“回車駕言邁,悠悠涉長道”,由“涉長道”而轉(zhuǎn)入四顧茫茫,展開人生如寄的悵觸;也還可以用足以籠罩全文、富于形象的哲理性警句作為序幕,那就是接下來要談的《去者日以疏》的開頭兩句了。

  “去者日以疏,來者日以親。”互為錯綜的這兩句,既是由因而果,也是相輔相成。天地,猶如萬物的逆旅;人生,猶如百代的過客,本來就短促萬分,更何況又是處于那一個“白骨露于野,千里無雞鳴”(曹操《蒿里行》)的災難重重的時代。死去的人歲月長了,印象不免由模糊而轉(zhuǎn)為空虛、幻滅。新生下來的一輩,原來自己不熟悉他們,可經(jīng)過一次次接觸,就會印象加深。去的去了,來的來了。今日之“去”,曾有過往昔之“來”;而今日之“來”,當然也會有來日之“去”。這不僅和王羲之《蘭亭集序》中所說的“后之視今,亦猶今之視昔”相似,此外也更說明一點:東漢末年以至魏晉文人,他們的心理空間的確寬廣。他們喜愛對人生進行探索,對命運進行思考。按照這首詩的時間的邏輯順序看來,作者應該是先寫走出郭門,看到遍野古墓,油然愴惻,萌起了生死存亡之痛、人天廖廓之想,然后再推開一筆,發(fā)揮世事代謝、歲月無常的哲理??墒亲髡咂贿@樣寫,而是猛揮其雷霆萬鈞之筆,乍一開頭,就寫下了這樣蒼蒼莽莽、跨越古今、隱含著人世間無限悲歡離合之情的兩句。從技巧上說是以虛帶實,以虛涵實;從作者的思維定勢說,則是在詩篇開頭,已經(jīng)憑宏觀縱目,指向了人事代謝的流動性,從而針對這一“來”一“去”進行洞察性的觀照和內(nèi)窺性的反思。

  足見開頭意象的如此崛起,決非偶然。說明作者在目累累邱墳時被激直的對人生的悟發(fā)有其焦灼性。作者確是為眼前圖景百觸目驚心。也正因為這種悟發(fā)和焦灼來自眼前的嚴峻生活圖景以及由此而聯(lián)到的、長期埋葬在詩人記憶倉庫中的決象,所以這開頭的涵蓋性就異常廣闊,氣勢異常充沛,思維觸角軒翥不群。這正是唐代詩僧皎然說的:“詩人之思初發(fā),取境偏高,則一首舉體便高”。(《詩式》)作者出了郭門以后,其所見所想,幾乎無一而不與一“去”一“來”、一生一死有關。埋葬死人的“古墓”是人生的最后歸宿了,然而死人也還是難保。他們的墓被平成耕地了,墓邊的松柏也被摧毀而化為禾薪。人生,連同他們的墳墓,與時日而俱逝,而新的田野,卻又隨歲月而俱增。面對著這樣的凄涼現(xiàn)象,面對著那一個“時”,卻又偏偏是“世積亂離”(《文心雕龍·明詩》)、大地兵戈、生民涂炭之時,詩人對眼前一“去”一“來”的魚龍變幻,不由引起更深的體會,而愁慘也就愈甚了。既然“來者”的大難一步逼近一步,他不能不為古今代謝而沉思;既然看到和聽到白揚為勁風所吹,他不能不深感白揚之“悲”從而自傷身世。歷來形容悲風,都是突出其“蕭蕭”聲。為此,詩人不由沉浸到一種悲劇美的審美心態(tài)積淀之中而深有感發(fā),終于百感蒼茫地發(fā)出驚呼:白揚多悲風,蕭蕭愁殺人!墓前墓后的東西很多,而只歸結到“白揚”;但寫白揚,也只是突出了“蕭蕭”。荊軻有“風蕭蕭兮易水寒”之句。借用到這里來,卻既成為悲風之聲,又成為象征“地下陳死人”的像白揚樹的哭泣之聲。死人離開世界,是“親者日以疏”了,然而他們的悲吟分明在耳,這就是“來者日以親”。一“疏”一“親”,表現(xiàn)在古墓代謝這一典型景象對比之中,更集中的化作為白揚的蕭蕭聲。這結果,給予詩人的感召如何,這就不用說了。清人朱筠有云:“說至此,已可擱筆”;但他卻又緊接著說:“末二句一掉,生出無限曲折來?!?《古詩十九首》)確有至理。

  所謂末二句,是這樣的平平淡淡,但它卻飽含著無限酸辛:思歸故里閭,欲歸道無因。表現(xiàn)看來,這兩句好像游離開前文,確乎是朱筠說的“一掉”;介這一個大大的轉(zhuǎn)折,卻顯示了詩歌的跳躍性,并非游離之筆,它和上文有著深刻的內(nèi)在聯(lián)系。既然人生如寄,代謝不居,一“去”一“來”中歲月消逝得如此迅速,那么長期作客的游子,則不能不為之觸目驚心。唯一的希望只有是及早返回故鄉(xiāng),以期享受亂離中的骨肉團圓之樂。這時,老人該尚未因盡死而疏,而過去未曾見過的新生后輩,又復得以親近,這將是無比美好的。不過,引人愴痛的是欲歸不得,故障重重。這些故障盡管沒有細說,而只是一筆帶過,化為飽含著無限酸辛的二字:“無因”!但,這位凝神地諦視著滿眼丘墳,冥索人生的反思自我的詩人,他的前途茫茫是可以想見的。

  他只有讓幻想委于空虛,把歸心拋卻在縹緲難憑的宇宙大荒之中。而與此同時,他也只有讓長期生活無限延續(xù)下去,讓還鄉(xiāng)夢日日向枕邊縈繞,讓客中新歲月,一天天向自己逼來。

  在古今代謝這一個莽莽蒼蒼和流動不居的世界中,詩人的遭際是渺小的,然而詩人的心理時空卻又非常遼闊。他把長期的游子生涯放在一“去”一“來”的時間順流中,把異鄉(xiāng)的“郭門”和故鄉(xiāng)的“里閭”放在兩個空間的對流中;而更重要的,則是宇宙的代謝引起他主觀和悟解,而詩人的焦灼又加深了景物的愁慘氣氛中,聳立著一位耽于沉思的、凈化了和升華了的悲劇性格的佚名詩人。就這一點說,又可以看做心靈與現(xiàn)實的交流。

  順流,對流,交注,一切都表明這首古詩作者,他有著炯炯雙眸。他不止是“直視”丘墳,他面向的是茫茫宇宙中的奧區(qū)。他懷著憤激和焦灼的心情,進行觀照和冥索。

  梁甫吟4

  步出齊城門,遙望蕩陰里。

  里中有三墳,累累正相似。

  問是誰家墓,田疆古冶氏。

  力能排南山,又能絕地紀。

  一朝被讒言,二桃殺三士。

  誰能為此謀,相國齊晏子。

  注釋

 ?、贀?jù)人民文學出版社《樂府詩選》(余冠英注),這篇為齊地土風,或題諸葛亮作,是誤會。

 ?、邶R城:齊都臨淄,在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城北八里。

 ?、凼庩幚铮河置瓣庩柪铩?,在今臨淄城南。

 ?、芾劾郏哼B綴之貌。這二句是說三墳相鄰,墳形大略相似。

  ⑤田疆古冶子:據(jù)《晏子春秋·諫下篇》載,公孫接、田開疆和古冶子三人,事齊景公,以勇力聞名于世。晏嬰因他們?nèi)?,“上無君臣之義,下無長率之倫,內(nèi)不以禁暴,外不可威敵,此危國之器也”。他勸景公設計除掉他們,景公同意了他的意見,因?qū)⒍屹浗o三士,讓他們計功食桃。公孫接自報有搏殺乳虎的功勞,田開疆自報曾兩次力戰(zhàn)卻敵,于是各取了一桃。最后古冶子說:“當年我跟隨君上渡黃河,戰(zhàn)車的驂馬被大黿魚銜入砥柱中流,我年少又不會游水,卻潛行逆流百步,順流九里,殺死了大黿魚。當我左手拿著馬,右手提著黿頭跳出水面的時候,岸上的人們都誤認為是河伯。我可以說最有資格吃桃子,二位何不還回桃子?”公孫接、田開疆二人聽后皆羞愧自刎而死。古冶子見此,凄然地說:“二友皆死,而我獨生,不仁;盛夸己功,羞死二友,不義;所行不仁又不義,不死則不算勇士?!币虼耍沧载囟?。

 ?、夼牛和埔?,這里是“推倒”的意思。南山:指齊城南面的牛山。

 ?、呓^:畢,盡。地紀:猶“地綱”?!疤炀V”與“地紀”,指天地間的大道理,如“仁”、“義”、“禮”、“智”、“信”等。這二句是說三士文武兼?zhèn)?,既有排倒南山的勇力,并且深明天地綱紀的真諦。一說,三士以勇力出名,無所謂文,“文”當作“又”。這兩句詩,似本《莊子·說劍篇》:“此劍上決浮云,下絕地紀?!薄肚f子》兩句都是說劍,這兩句都是說勇?!暗丶o”就是“地基”。

 ?、嘁怀阂坏?。

  ⑨晏子:齊國大夫晏嬰,歷事靈公、莊公、景公三朝,乃齊國名相。

  「賞析」

  此詩為樂府古辭,屬《相和歌·楚調(diào)曲》。一作《泰山梁甫吟》。“甫”亦作“父”。郭茂倩《樂府詩集》解題云:“按梁甫,山名,在泰山下。《梁甫吟》蓋言人死葬此山,亦葬歌也?!边@首古辭從寫墳開始,保留了葬歌痕跡,但從內(nèi)容看,與葬歌毫不相干,而是一首詠史詩,所詠為齊景公用國相晏嬰之謀,以二桃殺三士的故事。故朱乾《樂府正義》解釋說:“(此詩)哀時也,無罪而殺士,君子傷之,如聞《黃鳥》之哀吟。后以為葬歌?!敝赋鏊紫仁恰鞍r”之作,成為“葬歌”是后來的事。

  據(jù)《晏子春秋·諫下篇》記載:春秋時齊國勇士田開疆、古冶子、公孫接同事齊景公,各有殊功。一次國相晏嬰“過而趨之,三子者不起”,這使晏嬰甚為難堪,便在景公面前進讒,說三人“上無君臣之義,下無長率之倫”,乃“危國之器”,應該除掉。景公以為然,便由晏嬰設計,以二桃賜三人,讓他們自己表功爭桃。公孫接、田開疆先自報功勞,各取一桃,最后古治子說:“我的功勞比你們都大,桃子該給我吃?!闭f罷抽劍而起。公孫接、田開疆聽了都感到羞愧,認為自己功小爭桃,是貪,爭得不對又不死,是無勇。于是二人退還桃子,自殺而死。古治子見自己動武爭桃而使二人羞愧以死,也自責不仁不義接著自殺。歷史上臣子因功高震主而被殺的事例極多,而此詩之所以以《梁甫吟》為題,特別選定二桃殺三士之事進行歌詠,是因為這件事太具有戲劇性了,太使人震驚了,能夠引起人們更多的警覺和深思。

  詩的前四句,先從位于齊城(今山東淄博)東南蕩陰里(一名陰陽里)之三壯士冢寫起?!安匠鳊R城門,遙望蕩陰里?!薄安匠觥迸c“遙望”相呼應,人未到而兩眼視野先到,表明了對三墳之專注?!袄镏杏腥龎?,累累正相似?!边@是已經(jīng)來到冢前,看清了三墳相連,形狀相似。這三墳相似,也象征著三位勇士之相似,皆勇力超人,皆有功于君,皆使氣好勝,皆被讒不悟。接下去六句轉(zhuǎn)而寫墳中三人的遭遇。

  “問是誰家墓”,明知故問,是為了突出所詠對象。答曰:“田疆古冶子”,這是以兩人之名代三人之名,其中包括公孫接?!傲δ芘拍仙剑帜芙^地紀。”緊承上句,盛贊三人勇力絕倫。排南山,推倒南山(齊城南之牛山)。絕地紀,語出《莊子·說劍篇》:“此劍上決浮云,下絕地紀?!边@里指折斷地脈。這樣的勇士,結局卻又如何呢?“一朝被讒言,二桃殺三士。”一朝,既言時間之速,也表明此陰謀之輕易得行?!白嬔浴倍郑瑑A向性極明,既是對三士的同情、惋惜,也是對主謀者的有力譴責。二句寫得斬截有力,使入感到毛骨悚然。二桃,比起三個力能推倒南山、折斷地紀的勇士來,那真是太渺小了,太微不足道了,然而竟能實現(xiàn)殺掉三士的目的。詩句所構成的這一巨大反差,足以使人驚心動魄!詩至此,似可結又實未結,因為還留下一個疑問,這就是“誰能為此謀”?答曰“國相齊晏子”。結尾再一次用問答句式,波瀾突起,把做國相的晏子指名道姓地點出來。二句看似客觀敘述,不著議論,不含感情,實則皮里陽秋,有深意在。一問,意在提醒讀者注意設此不尋常之謀的人,一答,指名道姓交代出為謀之人。

  “國相”,字面上是點明其身份,實際上是譴責這個居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肩負溝通上下、協(xié)調(diào)文武之責的“國相”,何以不容人至此?這樣的行為與“國相”的地位、氣度、職責該是多么的不相稱!“齊晏子”,是直點其名,意在立此存照,永遠展出示眾,使人們知道,這個善機變、巧謀劃的“名相”,竟干出了這樣的事。關于此詩作意,一般皆取前引朱乾的說法,但也有人持相反的看法,認為朝有悍臣武夫,宰相不能制,就應該有晏嬰這樣的能臣。

  從詩的主題和語言看,這首古辭當是出于文人之手。在漢樂府詩作中,此詩顯得樸拙了一些,但結構還是比較嚴謹?shù)?,詩從望蕩陰里、見三墳寫起,轉(zhuǎn)到寫墳中人被讒言遭殺害的悲慘事件,再轉(zhuǎn)到揭出設此毒計之人。層層推進,語語相銜。詩中兩用問答句式,都處在詩的關鍵處,既起醒目作用,又使文氣免于平實。語言雖質(zhì)樸而少文彩,但句句簡潔,文雅而不艱澀,明白而不淺俗,可見是經(jīng)過一番錘煉之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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